白宫内的猫鼠游戏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试图罢免美联储理事丽莎·库克，此举标志着他加强对美国经济控制的举措的又一次升级。尽管美国国会数十年来一直强调美联储的独立性，而这种独立性对于维护美国央行作为世界央行的地位以及确保美国经济继续位居世界前列至关重要，但情况依然如此。

此举代表着一个新的转折点，并且引发了人们对美国总统是否有权独自决定从一个独立机构（其领导人受到法律保护且不得被任意解雇）中罢免官员的质疑。目前，美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在美联储主席漠视来自特朗普的威胁之后，如果法官认定特朗普提供的理由不过是其控制这家全球最大央行借口，那么美国法院将愿意或是能够采取哪些行动。

早在几十年前，美国国会就规定，美国总统只有在拥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才能罢免美联储理事，而美国的多家法院已将这一做法解读为理事未能履行其职责。

尽管美联储的独立性在本质上意味着美国总统及其其助手或美国政府成员不能干预国家的货币政策制定，但是近四分之三个世纪以来，白宫和美联储之间的猫鼠游戏从未停止。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及战后的几年内，美联储维持了将美国政府的债务利率保持在低水平的政策。然而，随着1950年接近尾声，通货膨胀急剧上升，美联储决定结束其低利率政策。

部分美国消息人士称，时任美国总统的哈里·杜鲁门致信当时的美联储主席，以恳求他推迟做出决定，并在信中使用了与国家安全相关的措辞，强调了来自苏联共产主义和独裁者约瑟夫·斯大林的威胁。杜鲁门写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允许我们的债券崩溃。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那正是斯大林想要的结果。”

但是美联储顶住了压力，以至于白宫召集了整个利率制定委员会成员前往白宫与总统会面——这在美国历史上还是头一次。然而，随后的进展体现了美联储在这场危险的对抗中所具有的韧性。

就在几周之内，美联储与杜鲁门政府达成了一项谅解，根据这项协议，美联储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并且可以自行决定利率。

这项协议标志着白宫与央行之间脆弱和平的开端，并在随后的半个世纪中经历了数次考验。最终，它建立了延续至今的制度框架。美联储在设定利率和使用所有其他货币政策工具以实现其目标方面享有广泛的操作独立性，特别是在那些与国家价格和就业水平以及刺激经济增长相关的目标上。

据美国媒体报道，自打赢得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以来，特朗普及其坚定的团队就一直在寻求打破这些常规的途径，即给予总统更多与美联储主席磋商的空间。

现任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的任期将于2026年5月结束，届时，特朗普将如何选择其继任者，以及美联储理事会剩余成员和12位联邦储备银行行长是否愿意接受其提议，将最终决定特朗普是否能够干预美联储的事务。

美联储理事会由7名成员组成，并由美国总统提名，任期14年，并且需经参议院批准。

另有一项法律允许总统从这些成员中挑选一名担任美联储主席，任期为4年，同样需经参议院批准，但该法律并未明确规定其主席是否可以以同样的标准而被免职。

特朗普于2018年任命杰罗姆·鲍威尔为美联储主席，以接替与美国总统关系不佳的资深美联储主席珍妮特·耶伦。然而，尽管经济形势的好转，鲍威尔却拒绝维持低利率，这很快就让他与特朗普反目成仇。2022年，乔·拜登总统再次任命鲍威尔连任。

在特朗普的第一个总统任期内，他曾称鲍威尔愚蠢，并试图以拒绝降息为由解雇他。但鲍威尔在公开和私下场合都明确表示，他并不认为总统拥有这样的权力。他在当时表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在任期结束前主动离职。我从未想过，除了死亡之外还有什么情况会阻止我完成这个任期。”

鲍威尔曾多次强调捍卫美联储独立性的重要性，以确保人们相信美联储将采取必要措施来抑制通胀，即使这会造成痛苦。他在上个月表示：“通胀方面的信誉至关重要。”

在其首个任期内，特朗普曾试图向美联储及其主席施压，包括宣布罢免美联储主席、在电视上批评其政策以及提名其继任者。然而，由于市场反应负面且激烈、长期政府债务利率上升、股价下跌，特朗普的行动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并迫使这位美国总统退缩，以专注于其他的优先事项。

在历史上，美联储的独立性并未阻止历任总统试图对其施压。1951年，在美国财政部与美联储达成协议时，当时的美联储主席被迫辞职，并由曾协助制定该协议的威廉·马丁接任。

杜鲁门原以为马丁会遵从他的指令，但马丁在正式上任前的一次白宫会议上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马丁拒绝保证利率不会上调，并声称市场不会等待国王、总统、财政部长甚至美联储理事的命令行事。

马丁领导了美联储20年的时间，并在此期间增强了该机构的独立性，但同时也树敌颇多。1952年，马丁在纽约偶然遇见杜鲁门总统并向他打招呼：“晚上好，总统先生。”而杜鲁门却只回应了一个词：“叛徒！”

在越南战争期间，即林登·约翰逊的总统任期内，这种紧张局势再度加剧。这位总统向美联储施压，要求其维持低利率，同时寻求为其雄心勃勃的社会计划提供资金。但马丁表示拒绝，于是，约翰逊将马丁召至其位于德克萨斯州的牧场，并怒斥道：“孩子们正在越南死去，而马丁却对此毫不在意！”

而马丁的继任者——由理查德·尼克松任命的亚瑟·伯恩斯，则是屈服于政治压力的一个反面案例。尽管亚瑟·伯恩斯以其精明的经济学家的身份而闻名，但他却一心想取悦总统，从而削弱了他的决策力，并成为了美联储未能控制通胀的象征。

在1979年保罗·沃尔克上任时，通货膨胀已经完全失控，从而促使他推出一项新战略，以使利率升至创纪录的水平，这也导致了20世纪80年代两场痛苦的经济衰退，但他却成功地消除了通货膨胀。

自此以后，即使总统任期更迭、优先事项不断调整，美联储的独立性原则也已经成为了价格管控的必要条件。

历史经验表明，未来任何限制美联储独立性的尝试不仅会面临法律约束，还会面临制度阻力和经过数十年积累的经验，所有这些都证明市场是无情的，独立的货币政策仍然是抵御通胀和经济不稳定的第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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